特稿 I 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全球解封路线图已绘制完毕
文 | 纽约华人资讯网主笔 詹涓
| “我只是需要一个拥抱。”
莉斯·杰克逊(Liz Jackson)在她位于纽约哈莱姆区的小屋里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日期和一行小字：“还有人在独自隔离吗？”
她拍下了这张纸条的照片，把它贴在了Instagram上。
杰克逊今年37岁，免疫功能低下，新冠病毒(Covid-19)疫情下她已经独自在家隔离了将近一个星期了。只有前女友梅根在定期为她送吃的，但为了保持社交距离，她只能把购物袋放在外面的地上。
“然后她就走了，”杰克逊说。“我当时想，我只是需要一个拥抱。”
| “就像在看一部恐怖电影。”
根据人口普查数据，纽约五个行政区中有超过100万独居居民（其中58%是女性），在响应本州和本市的号召开始居家隔离后，很多人陷入了与世隔绝的孤寂中。
艾米·巴斯(Amy Bass)是匹兹堡一家精品纸店Nota Bene的老板，这类业务的主要客户是酒店和婚庆行业，巴斯说，她已经关闭了商店的零售业务，在最后一次去店里时，“我震惊得不得了，感觉就像在看一部恐怖电影一样，周围所有的店铺都关门了，这里成了不折不扣的鬼城。我的一些酒店业的客户已经处在危机中。还有些新人已经取消或者推迟了他们筹备已久的婚礼。”
上周，在高盛对美国1500家小企业主的调查中，有51％的人说，在疫情影响下，他们的业务只能持续运营0到3个月，能否生存下去，取决于联邦政府的纾困计划能否及时有效到位。
Suzie Wang是圣何塞州立大学的一名老师，她目前仍然在家中上着“18线网红”的直播课，但每天忧心忡忡。她所在的学校预计到5月底亏损将达到1600万美元，校方更担心的是到了今年秋天即使学校能重新开放，仍然有大量学生因为经济不景气而不会再回来，更不用说那些支付了高额学费的留学生了。据她说，这所学校和数十所其他学校一样已经冻结了招聘，校方不排除削减学术课程和裁员的可能性。她自认为前途不妙，正逢俩孩子被迫在家上网课，辅导了几次后颇有心得，考虑转换职业跑道——大学老师要是当不了，就考个中学老师资格证吧。与此同时，她的丈夫也遇到了大麻烦，他所服务的旅游服务业初创公司已经裁员30%，4月的动作则是全员降薪。如果疫情再没有好转，估计夏天过后只能关门。
疫情之下，每个人的生活都受到了冲击，有人痛失亲人，有人为下一个月的房屋按揭发愁，所有人都在问：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什么时候才能放松封锁？
| “我们正处在未来几年相当艰难的阶段的前端。”
学者们明白，旷日持久并且极端严格的封锁政策可能没有持续性。约翰霍普金斯健康安全中心的流行病学家珍妮弗·努佐(Jennifer Nuzzo)说，“我不认为人们已经做好了长期封锁的准备，我不确定我们是否能承受，我也不知道政治领导人会决定采取什么措施。在我看来，即使需要这样做，似乎也是不可持续的。我真的很难想象这个国家的全体国民会在家里呆上几个月。”
但他们又不得不给出最严厉的警告，全球发展中心的高级政策研究员杰里米·科宁戴克(Jeremy Konyndyk)预计，社会疏远和全国半自愿禁闭期将持续数月，但由于人类对于这个全新的病毒没有建立抗体，“我们正处在未来几年相当艰难的阶段的前端。”
第二波
| 只要稍稍放松管制，病毒就会卷土重来。
新加坡、香港、台湾、韩国这些地方对于非典仍然有着清晰的记忆，所以他们成了第一波疫情来袭时的样板。他们严格、迅速地限制入境，部署公共卫生工作人员跟踪病例接触者，对医院予以物资支持，并发布清晰、一致的信息和数据。他们在世界上其他地方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将自己的曲线拉平了。但最近几周，这些曲线又出现了令人心寒的转折。这些地方的新病例数量正在缓慢上升。
香港在3月初一度出现零增长，但到3月18日又开始上升，3月28日又上升了84例。
台湾每日新增病例在1月下旬达到峰值5例，然后在3月中旬再次跃升至每天20例的高位。
几个月来，新加坡新增病例几乎没有两位数的增长，3月16日，新增病例增加了47例。从那以后，该国连续3天新增病例超过70例。
4月3日，韩国出现了86例新病例。
只要稍稍放松管制，病毒就会卷土重来。例如，在台湾，“他们将孩子们的寒假延长了10天，结果很多人去欧洲度假，于是出现了社区传播 ，而我们甚至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斯坦福大学医学院(Stanford University School of Medicine)政策成果与预防中心(Center for Policy Outcomes and Prevention)主任Jason Wang说。
这些都导致了一堆新的本地病例，于是数字又开始上升。
新病例数量仍然很低，但令人担忧的是，这些一度被视为防疫标杆的地区仍然无法扼制住疫情的第二波传播。不过尽管出现了新病例，这几个地区R0（繁殖数）仍保持在1左右——这一传播速度相比目前美国和欧洲部分地区的R0达到2或者2.5，可以说是相当缓慢，足以跟踪病例并遏制疫情的爆发。
香港大学流行病学家本·考林(Ben Cowling)表示：“这可能也预示着美国和欧洲的长期战略。冠状病毒不会消失。我们无法消除它。但希望在找到有效的治疗方法或疫苗之前，能尽一切所能减缓病毒的传播速度，让公共卫生系统来对抗它，同时建立一个与病毒共存的新世界。”
与病毒共存
| 现在的任务就是找到一种“与病毒共存”的方法，直到发现疫苗。
随着冠状病毒大流行席卷欧洲，意大利和西班牙数周以来陷入绝境中。市民们痛苦地看着每天死亡人数攀升到接近1000人，医院不堪重负。上周末，在罗马和马德里实施全国禁闭近一个月后，人们首次看到了一段前所未有的集体自我克制时期所带来的回报。在意大利，周日报告的死亡人数为525人，是自3月19日以来的最小日增幅，需要住院治疗的人数也有所下降。在西班牙，感染人数的增长率创大流行开始以来最低纪录。
在美国，白宫新冠肺炎事务协调员黛博拉·博克斯(Deborah Birx)在4日的记者会上表示，有模型预测纽约、底特律、新奥尔良等地的疫情或在未来六七天到达拐点，纽约数据确实有好转迹象，自周一以来，住院人数、重症患者人数的增幅均已回落。
而与此同时，自上世纪30年代以来最严重的全球经济衰退的阴影日益逼近，欧美各国领导人的思路开始转移，从如何控制疫情发展转向如何放松对个人和企业的限制，回到正常的状态。
这种认识正在推动着冠状病毒大流行的下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退出策略将是什么？怎样做对普通人的生存造成的干扰才会更少，同时又能有效控制疫情发展？如果病毒在几个月后再次来袭，又该如何计划？
可以先确定一点，就算欧美国家的形势开始稍稍让人松一口气了，但这仍然是一场持久战。因为至今人们所拥有的都只是些模糊和不科学的希望：
疫苗方面，可能需要1年或更长时间（能在18个月内生产出来，就已经是医学史上研发生产最快的疫苗了）；
治疗方面，尽管川普总统过早认可了氯喹，但目前还没有真正被证明切实有效的药物；
群体免疫方面，目前还不清楚，一个人在几个月或几年后是否会失去免疫力而重新感染上病毒，而且群体免疫将以数以百万计的人被感染为代价，并可能导致无数人死亡；
季节气候方面，尽管夏季天气可能会抑制病毒传播，但大多数流行病学家认为，这不会从根本上改变疾病的发展轨迹。而且哈佛大学公共卫生学院的传染病流行病学家马克·利普西奇(Marc Lipsitch)警告说，人群中会有高比例的易感人群，这可能导致疫情在深秋和冬季出现报复性的反弹。
正是基于这些考量，比尔·盖茨(Bill Gates)周二警告说，过早地重新开放商业将等于 "无视角落里那堆尸体"。
既然病毒可能将扎稳脚跟，意大利卫生部长罗伯托·斯佩朗扎(Roberto Speranza)说，那么现在的任务就是找到一种“与病毒共存”的方法，直到发现疫苗。
这种方法需要极度谨慎，法国总理爱德华·菲利普(Edouard Philippe)强调，放松对法国的封锁将是“极其复杂的”，不太可能“在任何地方、对每个人”都“一蹴而就”。和一开始实施封锁一样，整个解封的过程也将充满危险。
解封路线图
| 有可能各国只封一次还不够
以色列Clalit健康服务机构的首席创新官兰·巴里瑟(Ran Balicer)教授根据英国帝国理工学院等研究机构的模型，绘制出了一幅政府解封路线的路线图，得到了许多学者的认同。
第一步是追踪。找到疑似感染者并对其进行Covid-19检测，将病人从家中带出，迅速隔离，进行流行病学调查，并隔离其接触者。所有这些都必须快速、准确地完成。
中国各省和韩国就一直非常积极地进行测试、寻找病例，并追踪他们的联系人，以保持病例的下降。“到目前为止，从我们从韩国获得的数据来看，这已经被证明是成功的，”波士顿儿童医院机器智能实验室主任Mauricio Santillana说。但他也指出，这种方案需要大量的测试，但没有多少国家在这方面表现突出，德国目前每天检测量是5万次，英国约为1万次，美国这周达到了12.5万次，仍然未达到按需检测、快速出结果并通报管理部门的水平，美国也几乎没有隔离阳性患者。
第二步是根据现有数据动态，对不同地区执行差异化的封锁/隔离政策。在病毒持续传播的社区，以及易受感染者较多的社区，必须继续实行更严格的封锁，而在病毒传播已得到有效缓解的社区，可以继续放宽限制。
在持续监测方面，以色列正在作出独特的努力，研究人员通过一个基于智能手机的调查问卷询问人们的年龄、性别和地点，以及他们是否有咳嗽、疲劳、呼吸急促和腹泻等Covid-19典型症状，以识别和预测疫情热点地区。目前约有32万以色列人填写了它。
而在美国，麻省理工学院(MIT)开发了一个叫“Private Kit: Safe Paths”的工具，可以将病例数据以及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上传到一个受隐私保护的网站上。与该人有密切接触的用户会收到通知，然后可以将自己隔离两周，减缓病毒从没有症状的人身上传播的速度。这种做法比传统的通过访谈来寻找病人联系人的手段要快速准确很多：通常一次流行病学访谈需要花12个小时，而且更糟糕的是，人们根本无法准确地记得自己上周做过什么，与哪些陌生人擦肩而过了。据MIT称，这项技术应该很快就可以在全国范围内使用。
第三步则是精准测试。对Covid-19抗体进行良好的血液检测可以确定谁有免疫力，一旦检测能达到规模化、精确化，将能让更多人恢复正常生活，并承担起帮助社会复苏的作用。
但在能实现这一点前，考虑到病毒在人与人之间传播的便利性，以及大量无症状感染者的存在，香港大学传染病研究所研究员梁卓伟说，有可能各国只做一次封还不够，一旦病毒抬头，还需要再次做出严厉的努力来抑制病毒，他说，“在可预见的未来，保护民众身体和心理健康以及保护经济之间的紧张关系将困扰着每个政府。”
（全球【疫情晚报】参见今日推送第6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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